,因着她私以为阿公比阿婶老上许多,看模样几乎不是同一辈的人了,便也不管阿叔阿婶才是称夫妻的。这实在是不要紧的事,也没人要她改过。
魏春羽一行人混在人群中,瞧那疯女人砍树。
她太凶狠了,同那棵树似有血海深仇,以至于没人敢上前拦她。
在那粗粝的树皮上现出白痕时,一声清晰的“喀嚓”响在魏春羽耳边——不,甚至就像他身体里发生了一场小崩裂。
他惊疑地转向旁人,他们神情无异。
裴魏一行人看到的场面,都隔了许多年,但这一刻却觉得眼前仿若慢放——鲜血似多足虫爬至斧柄上,执斧人面目丑陋地扭曲,要用斧刃将眼前的一切、躲于一切之后的命运劈开。
汤老爷呼吸一紧,偏头求助地问询:“我们能出去么?我想这里没有阿英,只有那个……疯子。”
裴怀玉扶住了魏春羽僵直的臂弯,才慢悠悠抬头道:“外头的时间走得慢很多,我们大可在这里等到崔阿妹出现。难道您很着急走么?”
他不是着急,是不愿往下看。
眼前的人与物都顿住了,魏春羽心中莫名悚然——只觉这些人物都似“看”着他们,不知是恭候师令的绵羊,还是要绞杀外来人的冷漠。
但这一切似乎都只是他的幻想。
眨眼后,眼前又生动起来。
那是接下去五年的故事,快得如舟楫一划后,瞬息万变的倒影。
但说起来也快,不过两桩大事,寥寥数语——
先是崔颂颂寻到了为父翻案的路子,但被汤磬舟拦下了。或许是为了汤家不被她牵连,又或是他卑劣地希望她永远只是仇春君,永远只困在他身边逼仄的泥潭里。
后来在一个雨打松针的后半夜,汤磬舟含着一口苦酒,意识到——原来那时他也清楚,一旦她做回崔颂,就会头也不回地离开。
因为这件事,他们彻底撕破了轻纱似的情谊,崔颂颂也恨上了他。
这五年里的第二桩事,便是汤磬舟的父亲惹上了事,不仅家产散了个尽,还气病了,不多时就一命呜呼了。
于是汤磬舟扛起了重振家业的重担,这里头缺不了他岳丈的助力。
感激也好,真的日久生情也罢,汤磬舟同妻子谭氏的情谊确实好上许多,在不见崔颂颂的第五个年头,汤阿英出生了。
而同日,谭氏因生产时“恶血奔心”去了。
汤磬舟大恸,更加疼爱小女汤阿英。
这便是飞逝的画面留下的所有了。
在神思恍惚在虚无中的片刻后,裴魏一行人又回到了崔颂颂的小院。
这时的崔颂颂枯瘦,唇焦面赤、汗出如油,一派病重之象。
因着谭氏称她与过去恩客私奔了,汤磬舟只沉默半晌,便命小厮送去些银两作“好聚好散”,从此就当不曾遇见过这个人。
说话期间,他也不曾松开妻子的手。
他是真的不知真相如何吗?
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菩提境隔世之面(一) 敢……
退一万步说, 崔颂颂确是最近于他心中所爱之人。她横冲直撞地活,神色灵动地说话,又在他喝吐了时气愤地甩他两巴掌——接着再冷脸安置他。
这样看来她并不是个顶好的淑女, 她嗜酒、暴躁、还有很多坏心思。
但汤磬舟曾深深迷恋过这样完整鲜活的姑娘。
他并非没有去看过她, 只是每次都徘徊于门外, 等着她放下咄咄逼人的质问语气, 朝自己服软。
可后来, 谭氏帮了他太多,又怀了他的第一个孩子, 他就不去了, 甚至默许了崔颂颂的死亡。
即便是得知崔颂颂死后, 汤磬舟也无甚反应。又或是他不愿去想那些带着“崔颂颂”色彩的事。
他在崔颂颂那塑造的形象太完美了——一个清风朗月、善良又缺心眼的有钱书生。
一旦他没争过妻子的人选、没继承祖辈的财富,他就不能将那美好的假象维系下去。于是,他选择逃避她。如同逃避他对自己幻想般的希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