的危险——
一次魏春羽说:“在‘上穷碧落’里,我还记得你纵马跳过溪流,面中带笑,回首回我:‘我自以我成道’。我当时想,怎么会有人这样潇洒,潇洒得叫人看一眼就也高兴起来。”
裴怀玉笑了笑:“原来那时候你是这样想的。”
“但为什么,现在你再也不快意纵马,也再不说这类话了?”
“你是说,‘道’不‘道’的?”
“不止于此,你过去还会说很多,猜来往的路人是去做什么的,说起曾经见过的奇人异士,尝试过的新鲜吃食,甚至和我挑剔一朵花的长相。”
裴怀玉摇了摇头:“阿魏,我从没有变。是我太忙了,我不得不全副身心地去做眼前的事。我也很久都没有出过神都,离开过朝堂,所以我每日所见所闻、所思所想,都是这样的东西。如果我是个逍遥散人,我当然能时时同你谈论这些,这也是过去的我常做的,不是么?”
魏春羽沉默少顷,道:“要是过去再长些,就好了。”
大业二百一十一年,帝崩于乾清宫,谥为业文帝。时文帝子独有二皇子怀,群臣持之,以其仁德兼备,宜继大统。春三月,皇子怀正式即帝位,时年三十有六,是为明睿帝。
边境紧张,政局复杂,民生急难,都吸取着新帝的心力。
幸而新帝谋虑周全、手段雷霆、知人善用,不久便叫大业方方面面明朗向好,官民皆喜新帝贤能仁德。
待与阿星阿青、孱姝、郑常慧、仓家姐弟等人同迁宫中的魏春羽再见到这位有为新帝时,已是两月后的事情。
那时阿星正同魏春羽说到飞鸽回来的消息,问自家公子打算何时动身。
魏春羽盯着白日里沾光不沾影的窗纸,沉默很久,他神色怔忪,不似思虑,倒像是等待时的迷惘与时久的失落。
“快了,在这个冬天来之前罢。”他说着说着,忍不住轻叹摇头道,“阿星,连将军虽与我是旧友,但我们也不能长久麻烦人家。先前托他查暗阁,这回又腆着脸求他依计将我们带出,我们真是欠了他好大一笔恩情阿。”
“公子放心,阿青已将谢礼送去了,连公子收了。”
魏春羽问:“他当面说什么了不曾?”
“阿青说,连公子欢喜得要搂抱他,说真是他接过最省心的一桩单子。还说、说感念公子还记得他是个俗人。”
魏春羽轻呵了口气:“是啊,他在信中也说,交情加钱两的答谢太重,因此要叫我们暂与他一同歇脚与行事,行此行熟手的警醒保护之职呢。”
阿星还未接上,便听那门吱呀一声响,混着来人的疑声——“你们是在谈,哪一行的熟手?”
绰绰树影与光斑落在来人身后。
那人穿着便服,自两扇大开的门中背手走来,上抬的眉眼有着股不紧绷的精气神。
魏春羽道:“陛下今天来做甚么?”
见他声色微僵,裴怀玉眼中神采如遭打击般黯了黯。
“我先前叫人看着秦烛,这些是暗卫寄回的信。”
魏春羽抿了抿唇,取了空杯倒上热茶,推向裴怀玉那侧:“麻烦陛下跑这一趟。”
阿星早因不敢与天子同坐而悄悄退了出去,此刻昼光落在二人或点或翻的指尖,气氛是清醒时难得一见的平和。
信纸一共七张,魏春羽草草看过了,将它连同封壳一道压在壶底。
裴怀玉也搁下茶盏,问他:“阿魏,对秦烛,你是怎么想的?”
“你也看过信了?”
“自然。”
魏春羽压在信角的指节泛白:“除去冗杂平常之事,只有他祭拜郑濯春的回禀有些用,而与我相关的,更是一点没有。”
裴怀玉目光垂至他手背:“如何与你无关了?他记一个故人的旧情近三十年,便也攒了三十年对仇人的怨毒。而你,便恰恰是他眼中的仇敌之一。”
魏春羽眉心攒动,微愕瞧他:“你何以如此坚决?如果他真恨我、恨我们,大可以在我小时杀了我,或是对我见死不救,何必花了大心力陪我玩这样多年?”